“报告,西山方向又是一声闷响!”2000年9月8日清晨07时15分,乌鲁木齐某驻训点执勤的年轻列兵冲进指挥帐篷,声音还带着沙哑的颤抖。巨响与尘柱几乎在同一时刻传遍西郊,刺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。后来的数字——73名遇难者、300余人受伤——让所有在场者噤若寒蝉富投恒盈,也把时任新疆军区司令李良辉的人生推到了转折口。
事故调查通报很快锁定为废旧弹药转运途中失控爆炸。按原计划,弹药本该被送往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做无害化销毁,却因途中车辆自燃引爆连锁反应。李良辉在事故现场足足站了16个小时,队医好几次劝他去医疗点处理烟尘刺激,他只简单回了句:“人还在抢救,我走什么走!”照章办,上级最终作出免职决定。出乎外界意料的是,李良辉主动提交了引咎辞呈,“责任先落在我这一级,再说别人。”他的语气平静,却透出不容置疑。
许多人第一次听说李良辉,是因为这场震动武警、陆军、空军共同体系的特大事故。其实在此之前,部队内部提起他,总会先提到“空降兵出身”。1940年5月,他出生在河北深州的田间地头。抗战烽火还没熄,家里穷得揭不开锅。新中国成立后,村小学刚开,他拎着哥哥用旧布缝成的书包去听课,一天不落。高中毕业那年,兵役征集员来到乡里,他报了名却因指标有限被刷下。入伍梦破,但机会以别的方式出现:北京军区后勤部汽修厂的一纸调令。

三年汽修徒弟干到技师,不少同批工友已对部队编制不抱幻想,他却每天和老工长追着要学习《汽车构造》《引擎故障排除》。1961年扩军,空降兵选拔机务维修兵,他凭过硬理论和视力测试一次合格,终于穿上军装。初下连队没多久,他比同龄兵更熟悉车辆,从运兵车到伞包车的保养流程张口就来,连长乐得直拍大腿:“省事了,排里又多了个半个机械师!”
1963年12月,他递交入党申请。那份4000多字的申请书,留到后来都被军史馆复印存档。支部讨论结束那天,指导员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从今天起,你的要求就得比昨天更高。”这句话他记了大半辈子。1968年被任命为排长,随后是指导员,再往后是营长、团长。14年间,他几乎每两年换一次岗位,最忙时一年里飞跳伞170多次。老战士回忆他训兵有股倔劲:白天高强度体能,晚上他抱着《苏军空降兵战术》在油灯下抠细节富投恒盈,第二天按捺不住地拉着参谋验证。
1984年的那场湖北特大洪水,让更多非空降兵体系将领记住了李良辉。当时空降某军奉命空投救灾物资并参与加固堤坝。连续奋战48小时后,一连官兵筋疲力尽,他走到临时工棚前下达指令:“所有人停,先补水补睡眠,机械也要检修。”有士兵红着眼说还扛得住,他摆手:“扛不扛得住我说了算,身体垮了谁救险?”灾情得到控制,他获评“抗洪先进个人”,可开总结会时他只反复强调一句——“别把奖牌戴在自己心口,戴在部队集体上。”

不久,他被选送国防大学深造。1990年学成回到宁夏,担任副司令员,实际待遇仍是正军职。那一年他刚满50岁,肩章上第一次挂上少将星,一些年轻军官尝试跟他合影,他摆手:“别急,我们一起干出点像样的事再拍照。”三年后,他正式接任宁夏军区司令员,在全区推广分队信息化演训。有人质疑西北军区条件艰苦不宜大搞电子化,他却坚决主张:“沙漠、戈壁有信号,边防才握得住枪杆子。”这种观念在当时并不普遍,却为后续数字化边防系统奠定了底子。
1997年春,他奉调兼任新疆军区司令。西部方向任务重,事情多,他几乎把家安在了乌鲁木齐机关大院。戈壁凌晨风大,常把院里的梧桐枝拍得啪啪作响,警卫战士好奇问他睡得着吗,他自嘲:“干将快花甲的人,还怕风声?”1998年,他晋升中将,成为当时新疆军区最年轻的二级上将预备人选之一。军区内部流传着一句话:李司令力量感足,却对士兵一口一个“小兄弟”。正因如此,他对安全管理的失误尤难释怀。
回到事故本身,调查报告列出多重责任链:弹药老旧、审批拖沓、消防措施不足、运送车辆超负荷。任何一个环节不松懈,或许都不会引出那场悲剧。就连负责现场勘验的总装专家也在会上喟叹,“错误像滚雪球,最后谁都拉不住”。征求处理意见时,李良辉面对军委调查组,第一句话就是“主官脱不得干系,我请辞”。按照当时制度,他完全可以等组织宣布,可他不愿犹豫。几小时后,免职令下达,新疆军区政委主持全区干部会议,他站在台上向同僚鞠了三个躬,没有任何告别演说。

离职之后,他主动申请转入全国政协某专委会担任普通委员,极少在媒体露面。偶尔有旧部去看他,聊起当年,他只答一句:“部队的事已交给年轻人。”熟悉他的军官说,李良辉退居二线,却依旧每天清晨跑步五公里。有人打趣:“司令还是像以前那样轴。”他轻轻摆手,不再解释。
军旅生涯整整四十年,从汽修徒弟到中将,一路飘尘带火;最终,他用一次主动担责画上句点。在当兵的眼里,这种结局虽有遗憾,却同样硬气。讽刺的是,事故后废弹药淘汰制度迅速完善,西北所有军区的危险品仓储和销毁流程也随之重塑。多名兵器工程师承认:“如果没有那次爆炸,更新未必来得这么快。”历史不会开倒车,它只在代价被记住时才留痕。李良辉没再披将星,但在不少老兵心中,他依旧是那个夜里抱着战术图册熬灯的空降兵,是那个洪峰前大嚷“先让战士睡一觉”的司令。
尘埃落定多年,新疆西山路口竖起一块简朴的石碑,刻着遇难者名单。碑文没有提及哪位指挥官,只写着“警钟长鸣”。有人路过好奇询问,陪同的向导有时会补一句:“当年那位司令,早就把责任扛走了。”风沙吹过石碑,也吹过老兵泛白的军装袖口。责任两字,在他们心里重得很,却说得极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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